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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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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

月吟並沒有立刻去找謝行之,而是等了有一陣才出現在鷲梧院。

錦帕當日便還,未免太急,心思略顯明顯,她便臨時換成了還沒送出去的見面禮。

錦帕,等明日去時再還。

已是黃昏時分,細柳低垂,嫩黃如金,梨花壓滿枝頭仙姿如雪,搖搖欲墜,主道掩映在這盈盈春色中。

清風吹散梨花,裹著紛飛的柳絮,往靜謐又清冷的院中去。

冷香浮動,月吟仿佛已經看見那清冷儒雅的男子站於簇簇繁花下。

剛踏足鷲梧院,那花枝掩映間,驀地傳來一陣栗栗危懼的哭喊告饒聲,“世子饒命!求世子開恩,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!奴婢鬼迷心竅……世子饒命吶……”

兩名小廝拖拽著名淚眼惶恐的丫鬟從鷲梧院出來。那丫鬟手指滴著血,淺色裙裾染了血,她從鷲梧院出來,所過之處便留了血跡,面色煞白的她回頭望著越來越遠的屋子,撕心裂肺地告饒。

正德跟在後面,對那些居心不軌的丫鬟嗤之以鼻,“再喊!驚惱了世子,可不是發去莊子這般簡單!”

“表姑娘安。”

看見月吟,正德迎了過來,簡明扼要解釋道:“這丫鬟心思不端,妄想攀高枝。”

月吟本就被那丫鬟血淋淋的模樣嚇住了,待看清那丫鬟是她閣中、大夫人撥給她的粗使丫鬟後,她更是色如白灰,僵在原處。

莫說是侯府這類勳貴人家,就算是在小門小戶的柳家,對心思不端的奴仆也是嚴懲。

謝行之會不會認為丫鬟是她派來的?

正德自然是瞧見了月吟這模樣,道:“表姑娘莫怕,世子對人對事最講證據,不會無端猜疑。”

話畢,正德催促小廝道:“拖走,莫汙了表姑娘的眼。”

倆小廝拖走那丫鬟,飄落地上的雪白梨花染了血跡,紅得人心驚膽顫。

正德問道:“表姑娘是來找世子?不巧,世子在沐浴。”

月吟面色漸漸恢覆,點頭道:“不是什麽要緊事,如今天色漸黑,既然大表哥在沐浴,我便不打擾了。”

她從玉盞手裏拿過木盒,“昨夜團圓飯上,大表哥公務繁忙,我不曾見到,是以這份見面禮沒能親自送到大表哥手上,煩請代為轉交。”

正德雙手接過,禮貌淺笑回道:“表姑娘言重。”

月吟淡淡笑笑,趁著說話的間檔,以極快的速度掃了眼鷲梧院院落的布置。

餘光落到遠處參差梨樹間那高聳的菩提樹時,她眸中劃過一抹亮色。

斂了心神,月吟若無其事地領著隨行的玉瓶玉盞回了皎月閣。

皎皎梨花下,那抹紫色倩影漸行漸遠,直到全然消失,謝行之才斂了視線,臉色微沈。

春風拂動,片片梨花紛飛,那裹著梨花花瓣的春風團團而上,似雙不知分寸的手,正撩動少女紫色裙擺。

少女膚凝如雪,面色煞白,像是被什麽東西嚇著了,眼底露出一抹駭懼,任由裙擺被風吹亂也無暇整理。

這身紫色衣裙倒是比夢中的規矩。

不過人,不規矩,不安分。

謝行之沐浴出來,換了件素色淺衣,長身而立,挺拔如松。

眉目疏冷,衣擺如流雲,淺色衣裳更襯他的溫潤儒雅,端方君子似皎皎明月,矜貴出塵。

正德拿來木盒進來,說了來歷,等著世子發話,“還是放庫房嗎?”

其實平日裏不乏有人送禮給他家世子,倘若贈禮之人不是世子至交,那禮物默認放在庫房。

謝行之淡淡一瞥,“放倉庫吧。”

正德點頭,認真記心上。

倉庫和庫房,還是有不同的。

謝行之緩步去到桌邊,拿了佛珠往外走,待行至門口時,他步子一頓,回頭吩咐正德道:“往後她再送東西來,能推則推,推脫不了的,你私下處理,不必跟我講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正德拿著木盒,跟在世子後面出來屋子。

一個往僻靜佛堂去,一個則是去偏僻倉庫。

謝行之身影漸遠,正德拿著木盒,替那倒黴的表姑娘嘆息一聲。

表姑娘目前瞧著倒還安分,但他家世子最厭投懷送抱的姑娘,今日那一拉,恐是已經讓世子厭嫌了。

正德回頭,往佛堂的方向看去。

那是鷲梧院裏的小佛堂,就在菩提樹下,僻靜。

世子任大理寺少卿,每每結案落了人命,世子都會去小佛堂禪坐,若是遇到大案,死傷頗多,世子還會在佛堂抄寫經錄。

===

翌日清晨,淳化堂。

丫鬟端了熱水,進進出出。

老夫人屋中的熏香被動了手腳,雖然丫鬟被揪了出來,道出所下何毒,但她既沒解藥,也不肯供出這藥從何而來。

林嬤嬤晨間正給老夫人擦臉,只希望斷了毒香,老夫人的病癥能減輕,倘若侯爺今日去宮裏求得聖上同意,派名了太醫來看看,便是極好的。

林嬤嬤剛忙完,便聽丫鬟通報表姑娘來了。

林嬤嬤楞了一下,不曾想到表姑娘今日也來,且現在天剛蒙蒙亮。

“外祖母如今尚未醒來,我在府中也是閑著,不如來外祖母身邊伺候著,不定哪日外祖母就醒來了。”

月吟淡淡一笑,澄亮的眼睛幹凈清澈,她瞧了眼桌上冒著熱氣的藥碗,“林嬤嬤,外祖母還沒喝藥吧,不妨還是讓我來餵吧。”

林嬤嬤倒不說有多親和,但也算不上討厭表姑娘,便將藥碗端給了她,在一旁候著,配合著餵藥,待藥汁流出來及時拿帕子擦幹凈。

給昏迷的人餵藥最是需要耐心,一碗藥流出來大半,能餵進去的很少。

表姑娘倒是極有耐心,不急不躁,盡心盡力伺候著。

待餵完藥,月吟洗幹凈手,問林嬤嬤那張空桌可否用來寫字。

林嬤嬤不解。

月吟從懷中拿出本佛經,解釋道:“我聽說心誠之人,老天爺能聽到他們心中所念,也會眷顧他們,便想著侍奉在外祖母身邊時,抄抄佛經,願外祖母早日醒來,無病無災。”

林嬤嬤欣慰,頻頻點頭,“表姑娘有心了。”

月吟柔柔一笑,“嬤嬤莫要這樣說,這是婉星分內之事。”

俄頃,那空桌上已擺好筆墨紙硯。

月吟就著窗戶透來的光線坐下,靜心抄錄佛經,未再發出聲響。

林嬤嬤去了床邊守著,卻時不時往桌邊看,每次投去目光,表姑娘皆在專註抄佛經,仿佛不是在做戲。

老夫人年初突染風寒,之後便昏迷,到現在仍舊沒有醒來的跡象,眼瞧著氣色越來越差,眾人沒轍才走了沖喜這條路。

想到這裏,林嬤嬤心裏嘆息一聲。

她是老夫人從娘家帶來的丫鬟,在侯府的時間最長,自是清楚往昔種種——

當年那件事本確實是五姑娘的不對。

五姑娘雖是妾室所出,可老夫人從未虧待她,然後她偏生幹出那樣的事,生生寒了老夫人的心。

而今五姑娘在前幾年去世了,留下表姑娘這麽一位女兒。

表姑娘這一兩日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著,可謂是盡心盡力,是個溫婉孝順的孩子。

林嬤嬤看在眼裏,對她生出幾分惻隱之心,不知老夫人眼下氣消沒,會不會顧念親情,將喪母的表姑娘留在侯府。

“林嬤嬤,您懂佛經嗎?這裏有句話,我不太明白。”

林嬤嬤正想著,溫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,聞聲望去,是表姑娘執筆困惑的神情。

林嬤嬤走了過去,面露難色,“老身不甚明白。”

月吟失落,輕輕蹙眉,嘆息道:“倘若我懂佛就好了,能一下就參悟。”

林嬤嬤瞧了眼那寫得滿滿當當的一疊紙,字跡娟秀工整,可謂是用心。

月吟拿毛筆,蘸著墨,語氣帶著幾分希冀,“佛經雖是一知半解,但好在心誠,老天爺大抵還是會聽見我給外祖母祈福的心聲。”

“世子倒是懂佛,若是世子得空,表姑娘可以試著問問世子。”

月吟彎眉淺笑,拿筆的指骨松了些許,“是嗎?原來大表哥還懂佛呀。”

話畢,她低頭繼續謄抄佛經,也沒說要去找謝行之,仿佛滿心都是當下的抄經。

待林嬤嬤轉身離開桌邊,月吟嘴角揚起抹極淡的笑容。

自打她瞧見鷲梧院裏的菩提樹後,便閃過一個念頭。

她讓銀盞不動聲色地去跟皎月閣的婆子套話,果真套到了她猜測的結果。

——鷲梧院有個喜愛佛堂,謝行之有去小佛堂禮佛的習慣。

月吟要頻頻出現在謝行之跟前,但不可太刻意,否則昨日那丫鬟的下場,便是她這寄人籬下表姑娘的下場。

她知曉謝行之懂佛之事,需從旁人口中“得知”。

林嬤嬤就是那個不錯的人選。

===

月上柳梢,月吟帶著佛經,出現在鷲梧院。

她進屋時,只見謝行之坐在蒲團上,矮桌上放了香具和幾本書,大抵是準備點香閱書。

月吟道:“婉星今日在外祖母那謄抄佛經,然而佛t經上的內容卻一知半解,聽林嬤嬤說大表哥懂,便冒昧前來,請大表哥賜教。”

謝行之眼眉蹙縮,將香團放入銅獸香爐裏,淡聲道:“坐吧。”

月吟瞧出了他的不喜,但這又何妨?

他會慢慢習慣的,因為她會頻繁出現在他眼前。

兩人相對而坐,月吟倒是覺得這矮桌合適,雖長,但沒她手臂寬,這面對面的距離甚好。

謝行之點了香,手指把香爐往一旁挪,問道:“何處不懂?”

“這裏。”

月吟翻開提前備好的一頁,纖白手指點了一處,上身不動聲色往前傾。

然,就在此刻,她聞到身旁香爐升起的熏香味,驟然一怔,雙瞳緊縮,下意識挪眼看去。

這香是……

“怎的,表妹又發現了香料有問題?”

謝行之冷不丁出聲,月吟忙回心神,剛想說什麽,卻見燭光下男子緊抿的唇。

月吟僵住,腦中一片空白。

她想確定什麽,鬼使神差地伸手,掌心擋住謝行之上半張臉,單露出那唇。

月吟不可置信地看著,宛如被雷擊中,耳畔嗡嗡作響,懵了。

模糊的記憶湧來,她想起那夜撲的男子。

她按住他肩,含他唇,唇齒相貼間將他柔軟的舌哺了進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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